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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百谅:把路牌写清楚

 2010-03-15 08:22:20  来源:广东省工业设计协会  次浏览

  

  我刚刚建立起一个印象——工业设计是令人眼花缭乱之地,想象奔腾、美感流动。周百谅就迎头泼来一盆冷水。

  

  他在白纸上画了几个不规则的圆点,问:“这是几?”我看了两秒:“……六。”“那这是几?”他在旁边画了另外几个整齐排列成两行的圆点。“六。”我答。他很认真的说:“你觉得哪个让你更快地辨别出来是六?”

  

  周百谅会用这个小游戏来告诉客户,人更容易辨识规则的、而不是花哨的信息,这位前西门子的设计师最近加入了Google。他以自己的作品——西门子家庭娱乐解决方案(Home燛ntertainment燬olution)的界面设计,这个设计以其简洁、精准、容易使用,获得了2006年德国IF数字媒体界面设计大奖——为例:在点播电影的环节,怎么命名影片的种类?有客户起的名字很炫很酷,比如“亚洲影院”、“武术风云”,“这都是广告里的东西,不是用来让人寻找信息的。”周百谅把自己从事的信息设计比作设置路牌,“作为一个设计师,我考虑的是怎样合理地安排这些路牌,我不要把这些路牌做得超过那些内容。”

  

  这话说来容易,我们毕竟进入了一个外观设计喧宾夺主的广告时代。在这种浮华气氛的包围下,周百谅的态度显得很独特。这位29岁的年轻设计师,会引用笛卡儿、维特根斯坦的话,不喜欢看虚构作品,他说出的话有如固体,简短,生动而具有形状。关于设计,他居然一直在强调“诚实”,以及对广告礼貌而坚定的拒绝。他的设计背后,是严密的逻辑思维和低调的设计思路。

  

  这种风格来自很多因素。和周百谅在德国读书有关,他说,那是个质朴的国家,他学会了帮助人,而不是把产品强加给人。也和他从事的工作有关,他所做的大部分不属于有形产品的设计,而是对信息的处理、分类,然后用图形、菜单表现出来。在这个过程中,简洁清晰的分析、表达能力是最重要的。周百谅在德国读工业设计时,发现了这个专业,它引发了周百谅性格里质实、热爱分析和思辨的部分。一拍即合。

  

  业余时间,周百谅会在个人网站上做一些小实验,他会模拟机场跑道的雾气效果,也会做一些不表示意义的数码图形,他还把自己的简历做成一幅地铁路线图,图中间标明“简历”,向四边伸展开去,分别是他的人生经历、掌握的语言种类、技术种类,以及其他个人资料。在人生经历的线路上,起点是“1977年出生”,经历了读书、工作的站点,终点是“未来”。

  

  不要抢走宝珠的光芒

  

  记者:能不能请你介绍一下获奖的设计?

  

  周百谅:我们做的这个东西叫做西门子家庭娱乐系统,这个系统是基于机顶盒的应用,通过宽带把内容接入到用户家里,可以看电视,可以点播节目,上网,实际上是一个多功能的提供信息和娱乐的平台。

  

  我所做的是这个系统的界面设计,用户会非常直观地看到的部分,用户看到这么多的内容,他(她)该怎么选择?怎么样方便地找到想找的东西?我的设计就是起到这个作用。

  

  记者:事实上是有两个方向,一个设计师做的时候,是从里往外,一个用户是从外往里,你最开始设计的时候是怎么从里往外的?

  

  周百谅:我们首先考虑的是怎样把这些信息分类,就像是构建一个房子一样,哪里是停车场,哪里是我的工作区域,哪里是厨房,哪里是运动区域,把这些大的功能规划好了以后,再规划里头的细节。

  

  比方说,获取数据的过程中用户会等待,这个等待的时间,我们也要考虑怎么样让用户感觉到更好一点。

  

  记者:更愉悦,舒服?

  

  周百谅:一方面是愉悦,舒服,一方面也是真正地为他们做一些事情。我不想把这件事情说成很有娱乐性,或者很幼儿化的愉悦,而是真正地帮助你。比方说遥控器的使用,也许有很多人不太会,那我在这个等待的时间就设想把这些主要的快捷键、使用的方法,在界面上做一个简单的提示,也许等待的20秒钟,那我们就可以学习一些东西,而不是一个小兔子从左边跳到右边,又回来。下一个例子,用户要选择电视节目的时候,会发现常用的电视台放在左侧,右侧按照时间顺序从左到右排开,因为人的感知是这样的,时间是一个流逝的东西。这也是我们整体设计风格里面想关注的一点,用户不是来欣赏我们的系统,而是想通过这个系统快速达到他(她)自己的目的地,作为一个设计师,我考虑的是怎样合理地安排这些引导的路牌,我不要把这些路牌做得超过那些节目,这是一个好的设计师必须考虑的,是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也是一个很多设计师容易忽略的问题。他们在做设计的时候会孤芳自赏地想,我这个东西要做得多么多么吸引人,这都是盒子,你不要把宝珠的光芒抢走了。

  

  记者:这是西门子的设计风格吗?

  

  周百谅:我想不止是西门子,好的设计都应该遵循这样的规则。

  

  视觉的感知流程

  

  记者:但是的确有很多设计师注重设计的美感,而且它的确能给用户带来,起码是带来消费的欲望。

  

  周百谅:是,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我们要考虑消费品是有不同类型的,有的是短期的,有的是要长期使用的,比如一个界面,一个手机里头的结构,这些东西不可以仅仅以个人的美观作出判断,而是应该包含他人的认识、他人的感知在里头的。

  

  我们考虑的是一个视觉的感知流程,从图片的信息到文字的信息,然后到文字的信息细节,然后再到操作的部分。因为首先,图片的信息是最容易被人感知的,我们首先看到影片的海报,当你确定了名字,可以看底下的小字部分,这才是介绍。所以我们把标题和内容用了不同的颜色层次来区别开,然后呢,我们强调的是让用户得到信息以后再做决定,而不是让用户首先就输入密码,让他确定了以后发现这并不是我想要的。

  

  我们把这些信息分得很清楚,一个分类的里头又有小的分类。非常细致,非常简洁,又非常合理。

  

  整个界面的布局是按照网格的模式来制作的,所有信息的宽度高度,都是一个最小单元的倍数,两倍,三倍,或者八倍、六倍,我们可以非常精确地定位每一个东西。非常非常的精确,这种方法其实是在上世纪50年代瑞士人最开始使用的,后来在德语国家,包括他们的印刷媒体,都会经常使用,这可以使信息非常有效,同时符合逻辑地被安排。

  

  记者:最开始你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是怎么开始工作的?

  

  周百谅:我首先得和不同的工作人员,包括潜在的用户讨论,来了解他们的需求,现在我们的问题是什么?大家在使用当前已有的系统时感到不足的地方是什么?我们知道了需求,就会想,怎么来解决这个问题?至于解决问题有多种不同的方向,有的是技术层面,有的是设计层面。在设计的层面,我就想怎么样把信息罗列得更清楚,把层次分得更好。

  

  记者:这些需求和不足都是什么?

  

  周百谅:其实有很多,举个例子,大家觉得想找信息的时候找不到,有时候可能是菜单命名不太合理。说到找电影,有功夫片,有港台片,那么如果是香港拍的功夫片,应该归到哪里?当时客户起的名字就很炫很酷的,比如“亚洲影院”“武术风云”,这种东西,这都是广告里的东西,不是让人寻找信息的时候用的。

  

  我站在设计师的角度,必须很诚实地告诉他,路牌必须要写清楚,不写清楚就失败了。

  

  把信息更好地传达给用户

  

  记者:你很坚持。

  

  周百谅:我是很坚持的,必须坚持。我可以说这样,我们的产品是耐用消费品,所以说,请大家注意,三个月以后还要保持它的可用性,而不是说一瞬间地吸引眼球。

  

  再就是所谓的美。美的定义是什么?简约也是美,细碎繁杂可能在某些人眼里是美的,举一个例子,美国的一位高技术派建筑师说过,我做设计的时候从来不考虑它美不美,我只考虑怎么解决问题,等我做完了设计之后,如果发现不美,那就是说明我的解决方法还不对。

  

  记者:你是去德国读的工业设计吗?

  

  周百谅:我最开始是在湖北美术学院读书,那时候就决定要到一个工业设计比较好的国家继续学习。后来就去了德国,但是一个学期以后,我发现,我们学校有一个更有意思的专业,叫信息和媒体设计。它讲的就是怎么样让信息更好地传达给用户,让用户做出更好的判断。我就转去学这个了。

  

  记者:你怎么会喜欢这个?好像没有一般的工业设计有趣似的?

  

  周百谅:我觉得挺有趣的,非常有趣。比方说怎样把一个地图画得更明确,那些徒步旅行的人,看地图能找到地铁站,出了地铁站,也可以找到想找的建筑。实际上在德国,大家并没有把设计定义得那么死,就像我们以前有课程要求设计一个小的空间,保持温度、保证足够采光,又不会伤害眼睛,可以保护人的隐私,同时又能参与社交的一个空间,你说这个东西是什么呢?在中国会说,是一个房子的设计,室内设计。德国不说这些,只是说,我们要达到这些目的,有些目的是矛盾的,所以解决问题就行了,至于最终形态是不是一个房子,已经不重要了。信息设计也是这样的。解决世界上现有的问题,不一定是一个成型的工业产品,当然我很多东西也是成型的。

  

  记者:这个学习对你的影响是不是很大?

  

  周百谅:是的,就是刚才说的,思考方式的变化。比方说我以前做过一个项目,假设你现在要来管理这些人,还要付给这些人薪水,要把这些视觉化地表现出来。你可以说像一个游戏,也可以当作一个工具。我记得老师当时说,你们的目的就是要把信息尽可能有效快速地通过图形的办法传达给用户。
解决问题才是目标

  

  记者: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这个呢?

  

  周百谅: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社会的工作。刚从德国回来的时候,有人问我,德国怎么样?我说东德曾是个“社会主义国家”,是一个帮人做事情的国家,是一个诚实的国家。我觉得那里的设计师考虑得更多的是怎么样帮助人,而不是把这个产品强行推销给你。我觉得一个设计师不应该帮助商人做推波助澜的工作,而应该是诚实地为人民服务的。我希望帮大家做一些真正有用的事情。

  

  记者:设计不光是技巧,背后是有哲学的。

  

  周百谅:绝对是有的。德国的设计里面有很多思辨的东西。德国出版了很多设计理论方面的书,很多设计师自己也写书,他们的书和中国的书最大的不同,是他们没有什么拷贝,都是自己独特的观点,否则就觉得没有意义。这个国家是绝对不会缺乏思想的。

  

  记者:信息设计在国内还比较少听说,是一个新的学科吗?

  

  周百谅:应该是比较新的。2005年德国开了一个信息图形设计的会,有人发言说,现在需要图形化的信息还太多太多,我们完全处在这个专业的石器时代。

  

  记者:那么它作为解决某一类问题的方法,是在什么时候被人重视的?

  

  周百谅:我想其实,也许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就有了,比方说德国有一个设计师叫奥特 •艾舍尔,他为1972年奥运会设计了各种图标,表现各种运动,还有男女厕所的图标,一直沿用到今天。他是对战后整个德国的设计产生决定影响的人物,他还是一个重要的字体设计和排版设计的专家,在德国,我们有字体设计的课,字体设计的目的是让字体好读,在一本电话簿上,非常有限的空间里,也要让它好读。

  

  记者:你在国内读书的时候,觉得国内的工业设计教育是什么样的?

  

  周百谅:我很难判断他们,我觉得他们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他们只是站在美术的基础上,站在事物的可见部分。一个事物,美是需要的,但是事物还有很多不可见的部分,这些问题都应该被解决。

  

  到德国以后,我有一次在德国图书馆里面看书,那本书里面说的是什么呢?说用泥土来构造一个碗,我们用的不是泥土,而是中间的空间。你知道是谁说的吗?这是老子说的。老子也在说,解决问题才是核心,形态是次于功能的。这是我—— 一个中国人,在德国图书馆看到的德语书里面的内容,我就觉得这到底是为什么?西方人在很好地学习我们。我觉得很遗憾,古代很好的思想、观念,我们并没有很耐心地去学习。

  

  我读完书又在德国工作过两年,比方说我做过怎样把两种投资方案的区别通过信息图形的方式介绍出来,怎么样看到收益的变化。也属于信息的视觉化,这个在当时比较创新,2004年底得到了德国多媒体行业奖的第二名,这是很好的一个奖,不过在中国很少人知道。

  

  “应该让用户自己作出判断”

  

  记者:你平时没事会做一些这样的练习吗?

  

  周百谅:会,我做很多练习。比方说我开车经过纽伦堡机场,机场跑道上雾气的效果很美,我就想能不能自己做出来。我还练习怎么样把信息分类,很多业余时间都用在这些上面有时候会太多了一点。

  

  记者:你怎么看待设计师这个工作,现在的公司里面,设计师的工作好像是一个很大的秘密,因为它会带来利益,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周百谅:我不觉得,我觉得应该是公开的,只是因为在公司工作,我会考虑一些因素。有些东西暂时保密吧。

  

  但是我必须说,我不喜欢做广告设计,我觉得不诚实,我不愿意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好的设计应该是让用户自己作出判断的,而不是依靠包装。是实在的,诚实的。比方说,一个食品,应该告诉用户有多少碳水化合物,有多少有害物质,而不是在上面画一个熊,说这是一个很酷的东西,大家吃一下它吧,这不是设计师该做的事情,这是没有技术含量的。

  

  记者:你讲话非常简洁,逻辑感很强

  

  周百谅:是吗?我本来想讲得更简洁一些。以前笛卡儿说,对不起,我这封信实在没有时间让我写得更短了。

  

  记者:你平常也不喜欢说很多话吗?

  

  周百谅:是的。我还可以再引用一句吗?维特根斯坦说,对于那些我们要说的事情,我们要把它说得很清楚,对于那些不该说的,我们就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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