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简约的就是好的

　　多一点简约，少一点繁复，甚至来一点老祖宗“无为而治”的淡定，若干年后再来看，可能会更好一些。

　　若干年前，有一个提法很时髦：“小的就是好的”。“船小好调头”，讲的是中小企业在经济发展中的重要性，在一些发达国家，99%是中小企业，中小企业强，则经济强。在中小企业不够足、创业氛围不够浓的今天，“小的就是好的”仍然有现实意义。

　　不久前，我受命到英国做短期学习访问。由于这是我第一次到英国，不能不产生一些很新奇的想法。我的所见所闻很想用一句类似的话来总结：“简约的就是好的”。此次英国之行，我感受到了英国人的简约、传统、保守、淡定。一些场景是我难以想象的，着实让我震撼。

　　在一个湖边，有一座古老的钢结构桥，与周围的湖光山色、古堡老树融为一体，遗憾的是只能单行一部车，把它拆掉，按原样重建一座可以走双行车辆的桥，在我看来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但是，英国人的处理办法让人吃惊：在大桥两边装上红绿灯，我们乘坐的大巴车只有在绿灯的情况下才可以过大桥。这样做，一是保留了这座老桥，二是老桥的承受能力，恐怕还是车辆单行的情况下安全一些。这让我叹为观止。

　　还有一座很不起眼的、有着黝黑护栏的单行小石桥，与我们乡村能看到的小石桥没有什么两样，在我们看来，扒掉重建算了。然而，他们也是用红绿灯的方法保留下来。从路边的老树可以看出，只能并排走两辆大巴车的湖边公路，使用了很长时间而没有扩建。一些大城市的花坛、街心花园，也是出奇的简陋，很难看到珍奇树种或者“大树进城”。

　　在英国城乡也很少看到大拆大建的。老房子如果要翻修，也必须是把最外面的墙保留下来，墙的后面修上现代化的建筑，连为一体，外观上是看不出翻修过的。一座小镇上的小平房的翻修工程也有特色：在保留下来的四面墙上加盖一个新的屋顶，与周围的房屋风格浑然一体。

富有英国特色的乡村建筑（资料图）

　　但是，基础设施的简约不等于随意，质量低劣。很多设施的功能是齐备的完好的，只是使用寿命很长而已。

　　在英国随处可见的简约，我想至少有以下好处：

　　一是使得大量的传统建筑得以一代一代地保留下来，使得处处是摄人魂魄的美景，美不胜收。其实，历史是绵延不绝的长河，我们一代人仅仅是其中的一朵小小的浪花，没有资格去破坏一座古建筑。

　　二是保护古建筑成为有钱人、没钱人、政府的共识。可以说，在英国城乡，是没有什么规划的，最大限度地保留原貌就是规划。因此，在英国恐怕是“说拆很难”，谁都没有胆量去随便说一个“拆”字。即使在战火中把老房子夷为平地，也是尽可能地按原样恢复。

　　三是政府和私人不会为“大拆大建”花一点儿冤枉钱。尽管在进行改革，英国的社会福利水平还是很高的。一位华人的母亲从国内到苏格兰，满六个月看病就居然不要钱。该花的钱要花，在“大拆大建”上不该花的钱，一点都不花。
 

　　英国高速公路的中间居然没有隔板，这个隔板对我这个有十年驾龄的司机来说很重要，可以遮挡对方车道车辆的远光灯，眼睛被照花了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可是，用隔板或者树木做隔板，肯定会增加高速公路的成本。英国的人工成本尤其高昂。当然，这里有一个前提，即使英国人夜间在高速公路上开车，也极少使用车辆的远光灯。

　　四是一代一代英国人的简约，为世界留下了一笔笔宝贵的旅游资源和文化遗产。在可能造成污染的制造业走下坡路的今天，英国的旅游业在经济中的比重不断上升，祖先留下的财产变成了真金白银。

英国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伦敦塔桥（资料图）

　　“简约”的反义词是“繁复”，在建设上就是“大拆大建”。“淡定”的反义词是“浮躁”，而“繁复”与“浮躁”不仅要付出金钱上的代价，社会要和谐也很难。多一点简约，少一点繁复，甚至来一点老祖宗“无为而治”的淡定，若干年后再来看，可能会更好一些。

　　历史建筑最大的特点就是，你一旦把它拆掉，无论花多少钱重建，都是“赝品”，哪怕是异地重建、在外观上是一模一样的。因为，从此这座建筑的历史就在这里终结了。所以，我在思考，“简约就是好的”。历史古迹拆掉后，便没有后悔药可买。

（作者叶青系全国人大代表、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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